有很多人唱歌唱得很好，我聽見是機器的聲音，不是心靈的聲音。有些人彈琴彈得很快，我聽見好像是錄音機的演奏，不是心靈的演奏。That is mechanical voice, no music. Music 從哪裡來？making Music是怎麼一回事情？是心靈在音階裡面的投射，That’s music.你心靈的感受，心靈的發揮，在音階中間的這個發揮，這個表達，那個叫作音樂。音樂絕對不是技巧，有的人彈琴，就像打機器一樣，沒有辦法，為什麼？因為他裡面沒有那個生命，沒有那一些經歷，沒有辦法表達那樣的音樂。

有一個很好的聲樂老師，人家問他說「你教這麼多學生，哪一個是你最好的學生？」他說「不必講，當然就是那個人。」那你可不可以介紹他好在哪裡？「他音質好，音階大，音域很高，而且這個人技術很高，這個人所有的懂得音樂，能唱的詩歌是很廣，啊，他有著非常豐富音樂的訓練。他在我這裡學了，又到外國留學，什麼都好。他是真正我教過的最好的學生。」然後他們問他說，「那，你很滿意他唱的？「一點也不滿意。」「誒，你最好的學生，無論音質，音域，音樂訓練，音樂的曲目的幅原都是最大的，為什麼你不滿意？」他回答一句話，「他還不是從生命唱出來，他從歌喉唱出來，他從音樂知識唱出來，他不是從音樂的生命唱出來。」「那怎麼辦呢？」「他還需要一課。」「那你為什麼不教他呢？」「因為那一課我不能教。」「那一課是什麼呢？」「受苦。」他就講這一句話。

有一些音樂你沒有辦法就唱。唱了，好不好？沒有錯嘛！沒有錯。好像你寫任何一句話，不必查字典，每一個字都是對的英文，不一定感動心靈，一樣的事情。比如說，你要唱到〈阿伊達〉(Aida) 歌劇的那個要死以前，旋律重現，那兩個男的，女的，埃及的將軍卻愛上了仇敵的王的女子。所以呢，這個埃及人愛上伊索匹亞那個黑人，對方的敵人的王的女兒，就是公主。然後呢，把這個國家的秘密都告訴她。然後對她應當打仗變成愛情。那以後戰不成，冤家變成親家。那這樣，整個國家的前途會怎麼樣呢？所以被判處死刑，兩個、兩個一同放在金字塔裡面，然後給他一些固定的，很少的食物。那個最大塊的石頭流沙之後，沉下去，壓在他們的房間上面，永遠不能見天日。那麼，他們就在裡面，靠著一些食物吃到完，就一同死在金字塔裡面。

威爾第 (Giuseppe Verdi, 1813-1901) 就為這情，這景，寫了一首愛情的雙唱。那你要唱那一首，你要怎麼樣唱？哦，很會唱。要死了，過不久就死了，沙一直流，石頭一直沉下來，沉下來。那麼，快要死了，怎麼唱？所以他說，「他不從心靈唱，我不滿意。」

以後這個歌唱家，有一天失戀，失戀真是他要自殺怕死，要跳海怕鯊魚，要吃藥怕苦，不知道怎麼樣，勉強活下去，苦得半死半活。後來，他失戀過了以後，差不多要死又不敢死，要自殺又怕死，結果，過了一段時期，感情比較穩定以後呢，他再唱的時候，唱這首歌，老淚縱橫，就從心裡唱出來了。他的老師去聽，然後說「that is 」，就這樣才叫做畢業了。